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,手里捧着一本书,没有读进去一个字,心里充满了各样的苦毒,对被人污蔑的痛恨,对遭人误解的憎恶,对友朋反目的不解,硬硬实实地纠结成一张黑暗的网,将我整个人捆绑其中,郁闷而又痛苦。这样坐了很久,书的页码没有改变。有一刻,我下意识地合上书,喝了一口茶水,眼睛的余光瞄见书的标题《内心的偶像(Idols of The Heart)》,副标题是“学习在独处时渴慕神(Learning to Long for God Alone.)”。这个标题使我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,重新打开一直盯着的那一页,其中有一段话映入眼帘,大意是情绪很容易成为我们的偶像,总在不经意间俘虏我们。突然意识到,自己竟然用了很久的时间在崇拜一个偶像而不自知,于是心里向那至圣的天父忧伤痛悔,转瞬间便奇迹般地得了自由释放。时间过去了数年后的这个深秋,忆及那个下午,仍旧清晰如昨。忍不住感叹:我们有多少回目不转睛,献给了夺命的偶像?环顾当下这个时代的周遭,满了目不转睛盯着掌中一方屏幕的人。消遣、娱乐、购物、信息泡沫和知识碎片,吸引了数以亿计的甘心膜拜者。生命在时间的流淌中,从人们捧手机的指缝中溜走,一去不返。人类历史以降,尚未有一个时代如同当下,偶像在其中夺命如此成功。“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。”尼尔·波兹曼在他的代表作《娱乐至死》中,引用赫胥黎的观点警告人类,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,他们日益感到痛苦的“不是他们用笑声代替了思考,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以及为什么不再思考”。比波兹曼更深刻地迈进一步,伊利斯(Elyse)在她的《内心的偶像》一书中提醒我们,顺从内心的偶像,和那些走进各种庙宇敬拜偶像的行为无异。但是,我们对于生命内在偶像的警醒程度,远远不如庙宇里那些有形偶像,正因为此,神的家里才会如同世俗世界,同样充斥着追捧智能终端各样娱乐偶像的风潮。从旧约神的百姓开始跪拜巴力,到保罗笔下充满雅典街头的各样“未识之神”,再到二十世纪后期伊利斯对内心诸神的揭露,我们对于偶像的认识远远不够,所以才会前赴后继地跌倒甚至倒毙于中途。我们千万不要说神的提醒不够。他的律法,可谓字字句句指向对偶像的提防和远离;他的仆人,也是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识破偶像背后魔鬼一切的诡计。当遍寻罗马以享知识和肉体满足欢愉而不得的奥古斯丁,最终在神的话语里得享美好安息时,他深深反思以往的一切,终其一生劝告人们离开偶像林立的世俗之城,进入圣洁的天国之城;当经历了十数年牢狱之苦的补锅匠班扬,终被熬炼成熟后,他将狱中生命沉淀的果实呈现给世人,揭开天路历程上的种种凶险,鼓励人们警醒谨守,至死忠心;深受情感和肉体苦痛折磨的牛津才子路易斯,以嘲弄讽刺的笔调,将仇敌的丑恶凶险嘴脸刻画得入木三分,以使我们能够轻易识破并守住立场;还有在世俗化汹涌澎湃的大潮中洞悉人心的提摩太·凯勒,犀利地撕下诸神的各样面具,供我们清晰地看见它们的本来面目。神使用了足够多的方式来引导我们,胜过恶者一切的计谋,但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们,总不乏中招者。个中缘由,与其讨伐魔鬼的诡诈和邪恶,不如扪心自问:为何我们对化了美妆的魔鬼总是情有独钟,乐于目不转睛地欣赏它,陶醉于它?为何我们太少的时候对那位至善、至荣、至美、至爱的主目不转睛?“敬拜才是除去你心中偶像的最终办法。”提摩太·凯勒在《诸神的面具》中给出了转离偶像崇拜的路径。我猜许多人会失望于这个建议,因为自以为太熟悉,所以太随意。不会敬拜的我们,总试图找寻各样掺杂了种种世俗小学的方法论,结果是从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堕入更深的溃败。操练在凡事上敬拜神,才能随着时间愈久,愈认识到主的荣美、恩慈、丰盛、圣洁和公义等等诸般美好。简言之,我们需要在不断恢复受造之初那荣美形像的路上,重新获悉“敬拜美学”,以取代一切世俗美学。让我们的内心和眼目,被最美的唯一充满,以取代世俗之美矫揉造作的千娇百媚。这样,我们便会以居住神的家中目不转睛地敬拜神为满足和荣耀,从此,哪里也不愿多看一眼,哪里也不想迈进半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