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都受害于无知的自由和骄傲的意志

最近在阅读沃格林，思想他“心灵的秩序和失序”，以及“意识本身的秩序”。我们常常受害于失序的社会状况，道貌岸然的专家们从制度层面寻找出路，如同“头痛医头、脚痛医脚”的庸医，越治理越混乱。殊不知，全世界都正日益落入心灵失序的泥淖，用没有敬畏的头颅索要自由，到头来，“民攻打民，国攻打国”。惟一的出路是从各类宏大的命题回归对个体意识的关注，使之归于“真理、道路、生命”。

“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。”这是美国作家米尔顿·迈耶的代表作的标题，乍一入眼，引人深思。阅读期间，他的十位德国朋友在他波澜不惊的笔锋之下，一再如惊雷轰动我的心灵。

“以为”与“自由”，何等随意而又骄傲的态度，用以对待何等宝贵无价的礼物。可是环顾现实的周遭，我们岂不都是如此？

我们都受害于无知的自由和骄傲的意志，同时变本加厉地加害于那惟一爱我们的真理和生命。

想起奥古斯丁的著作《论自由意志》，剑桥哲学史系列英译本标题为“论意志的自由选择、恩典和自由选择，以及其他”。其中，这位睿智而又虔敬的仆人说：“还有一种律，名叫理智之律；它是必须常常服从的；按照此律，恶人应有不快乐的生活，善人应有快乐的生活。并且我们所称为属世的法律，也是因它而得以正当地颁布和改变的。”我们的无知与骄傲，以及因无知和骄傲而受到的伤害，皆因我们没有“按照”而是脱离了“此律”。

迈耶在结束了对十位朋友的访谈之后，说：“自由只是一种选择的习惯。”这便是奥古斯丁在他的古老著作中不厌其烦地深刻述及的。迈耶以为“进行选择的基本要素是常识”，但奥古斯丁提醒，选择需要基于真理的恩典。正是一代又一代人无视恩典，最终导致迈耶观察的结论：“压力下的人最快失去的恰恰就是常识。”

常识是“一个人必须相信某种事物”，以这样不容置疑的口气在书中所表述的严肃认知，对于迈耶本人，恐怕同样意义非凡，因为他正是在此番访谈和写作过程中，相信了神。但现实中越来越多的人，以为自己不用相信任何事物地生活便是自由，正是这种泰勒在《世俗时代》中警告的“无求于外的人文主义”，引导人们一步步走进自我为中心的个人主义的陷阱，他们旁若无人地跟着流俗歌手高唱“相信自己”，挥舞着虚弱的小拳头，晃动着苍白的空头颅，自以为自由，却成为无知的牺牲品。

如果我们确知真正的自由是一种恩典，就会在作出选择的时候依据所相信的真理，而非“以为”这种自我的意愿甚至本能。也就是奥古斯丁提醒的“你要带着信靠神的心，来运用你的理智”，否则，无论一个人多么才高八斗，都会把自己连同他人一并堕入无知的自由境地，这是骄傲的意志必然产生的结果。信靠神的心，会有“看透万事”的智慧与知识，同时又会因为效法主而“柔和谦卑”地“舍己”，其结果便会成功地避害而荣神益人。这是“一生的果效由心发出”的实义。

但遍察人世间，多少的苦果酿于无知的自由和骄傲的意志！“人的心志自由选择作了情欲的奴隶”，奥古斯丁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深藏于人心的罪魁祸首，他说，“真贪欲便是败坏的意志。败坏的意志乃是一切邪恶的原因。”这种败坏的意志使全地满了“以为自己是自由的”病人，以至于迈耶慨叹：“治疗身体的医生有许许多多，却没有能够治疗灵魂或心灵的医生。”这位唯一的医生被病人杀死了。

我们都是无知又骄傲的病人，急需要治病的医生，也就是人类有史以来惟一一位被杀死又复活了的那位拿撒勒人。找到他，需要一颗“寻找”的心和“能听的耳”。我们需要将意志的焦点从自我身上转移至上帝，“以坚定的信仰抓住那从高天向我们伸出来的神的右手，我们的主；又要存坚定的盼望等候这帮助，用热烈的爱心渴慕它。”当我们回转，奥古斯丁这充满美好力量的建议，会有一位保惠师自始至终保驾护航，他所赐下的自由是惟一的真自由。

回转向神的清洁意志，“能够使我们享受伟大而真实的善”，并拥有“一种远胜于一切属世国度和一切肉体快乐的东西”，而这些，便是一代又一代苦苦追求自由的人梦寐以求的自由，并且要比他们所思所想的多得多。